水泽溪

【子之心防】十六:如意算盘

  一晃十天过去了。这十天里面,我跟张良的相处模式似又回到那次“辩诗”之后。只不过不同的地方是,那次是我极力避开他,而这次,是张良直接无视掉了我。
  
  这不免让人疑惑,那天我被激怒之后口不择言,他应该加倍质疑我才对,可这十天他好似当我不存在一样。没有挑衅我也没有试探我。
  
  但复又想起,这段时间我都被关在庄内,哪里有时间出去“图谋”,也就无须提防我。如此想着,便能说得通了。
  
  但当我知道,李斯造访小圣贤庄定在月末的旬休之日。我心觉张良可能这段时间在谋划着怎么搞事呢,我自然排不上优先级?
  
  不过这最后一日,我倒是落了个自在,本来交由我一人打扫的六艺馆,为了迎客,便招呼了许多弟子一起整理。
  
  整理结束后,三位师公给庄中弟子训了话后便开始分工,青竹班男女各留了十人,另外又挑选了几位入学较早,且学有所成的弟子留下,其余人均可登记回家省亲,若留在庄内,必须待在居舍,不可乱跑。
  
  我心中又是一喜,幸亏咱是女班弟子,人数少我便可以直接留下,否则依男班入学较早,且学有所成为条件,我两头都不占。铁定留不下来,那如意算盘可得落空咯!
  
  可当我知道留下来的二十名弟子,是由音律老师考验鼓乐,通过筛选之后方可留下来迎接次日前来踢馆的贵客,我心里一阵草泥马奔腾。
  
  琴、瑟、篪、笛、埙,为女子所奏;钟、笙、萧、磬、鼓,为男子所奏。
  
  十种乐器,二十个人,有些乐器只需一件,如编钟,但为多人演奏,通常为两人。有些乐器则是多件,如篪、萧、笛、埙、笙,多为两件。剩下的,琴、瑟、鼓、磬,则为一件。
  
  如此一来,二十个人,需要淘汰四名,两男两女。
  
  在伏念吩咐完后,我们在音律老师和颜路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丝竹殿。在向颜路取得授意后,音律老师吩咐我们挑选平素自己最擅长的乐器。
  
  众人明面上大致是有序的,但暗地里还是有些争抢。毕竟乐器也是分贵贱的,像琴、瑟一类,只有一件,为上好名木所制。笛、篪一类,就朴实得多。
  
  尤其此次是有大人物到访,女班弟子,自然得好好表现一番啊!
  
  埙是陶土制成,最是朴实。我本想手脚麻利上前抢上一只,后来发现这破玩意根本没人抢。
  
  这下,即便我不拿埙,这埙也归我了。
  
  子盈取了一只埙在我跟前晃了晃,笑道,“这次,你可别把我带跑了。”
  
  我无语,这妮子,又在损我,我现在可是鲜少吹错了,毕竟埙是最简单的乐器。
  
  正欲发作,子盈侧头轻声道,“虽说只有二师公在,你也要好好表现哦!”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正欲开口追问此话何意,音律老师便着我们各自就位准备奏乐,只好作罢。
  
  引子部分为编钟,两位师兄手执音锤轻轻敲击,编钟音色醇越厚重,富有穿透力,鼓点与之相得益彰。接着便是瑟入场,瑟不同于琴的古朴淳厚,音色清灵悦耳,为主奏。在瑟的带领下,笙、萧、笛、磬等等,陆续入场。
  
  我一边细细聆听,一边思绪不住放飞。
  
  之所以挑选埙,不仅因为它简单,更因为在这首乐曲中,演奏时间也短。待主乐部分结束后,埙才上场吹奏尾乐部分,正适合我这种菜鸟。
  
  唯一的缺点是,埙声色低昂,在临近尾乐部分与瑟同鸣,埙为主奏,瑟和声,伴乐为钟。
  
  听着主乐部分快要结束,我深吸一口气,心间祈祷着,这次可不要吹走音啊!而后眼睛一闭,将手中的陶埙举至唇边,听得主乐节奏放缓,逐渐淡出,方才入场开始吹奏。
  
  脑中仔细回想着手指的指法,胸腔控制着气息的节奏,沉缓悠扬的乐声从手中的小陶器中袅袅传出。
  
  睁开眼想看看左侧一同吹奏陶埙的子盈,当然,主要目的是,丢她一个得意的眼神。却哪知,甫一睁眼,一道熟悉的青白身影窜入视线。
  
  心下讶异,方才他还不在这呢!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此时他只是将目光投至我对面的编钟,一副饶有所思的模样。依我看,许是在思虑明日该如何应对李斯星魂公孙玲珑前来踢馆一事?还是,安排天明少羽入庄一事?
  
  思绪放飞间,中指仍是饶有节奏地在陶埙上轻点。
  
  我就这么边吹奏着,边望着台上的某人出神。脑海中回想着次日公孙玲珑踢馆的剧情。
  
  却在下一秒,那人不知怎得忽然回过头来看向我,那么突如其来的四目相接,我着急着躲开目光,手下乱了节奏,本应低昂的乐声忽而窜高一个音调,打破了沉缓悠扬,和谐悦耳的旋律,如同破音走调一般,异常滑稽且违和。
  
  我已是六神无主……
  
  与此同时,几道惊异的视线向我投来,而方才的罪魁祸首此刻却是冲我扬唇浅笑,旷蓝幽眸微敛,悠然地看着乱了阵脚的我。
  
  身后传来些许压低的窃笑声。我面上一红,心下慌乱着赶紧侧眸看了看身旁的子盈,想快些找回节奏。
  
  可指法已乱,我跟上她的时候总是慢上半拍,音调已经跑得不成样。
  
  周身的窃笑声愈来愈大。我瞥了瞥台上跽坐的颜路和张良,其一人唇畔含笑着微微摇头,另一人面容向一旁轻侧,手握半拳轻靠鼻尖,肩头隐隐耸动。
  
  而站立一旁的音律老师,面色则是非常难看。
  
  我皱了皱眉,双肩一沉,心下腹诽了一阵,索性放弃了。
  
  还有一只埙,让子盈独自完成吧!总好过我带跑全场要好。
  
  却哪知,我停了之后,现场情况并没有变好,子盈虽没被我带跑,后面鼓瑟的小姐姐子悦却是被我带到沟里了,埙这种吹奏乐器若是走音,会显得音忽上忽下,好似走调破音一般很是滑稽,可瑟这种弦乐若是走音,就会显得非常杂乱聒噪。
  
  尤其是,少一只主奏的埙,和声的瑟的声音就会显得异常突出。
  
  “停!”音律老师面色有些…冷凝,显然,他听不下去了。
  
  咳咳,二当家三当家在此,当是验收成绩之日,我们却是弹得稀烂,实在会让音律老师有些难堪。
  
  乐声戛然而止。
  
  “子偕,子初,你二人来奏埙,子盈,你去鼓瑟。子清子悦,先退至一旁。”音律老师吩咐道。
  
  周围的窃笑声开始夹杂着些许埋怨,嘲弄,一时间我却有些尴尬了。
  
  子盈起身前,侧头向我打趣道,“这便是,‘欲得君郎顾,时时误拂弦’。”末了,一双清亮眼眸流转至台上的张良,而后冲我眨眼示意。
  
  ……
  
  得你妹的顾啊!!!要不是他忽然转过目光,我哪里会出这种糗。
  
  我悄悄瞥了一眼台上的张良,在与我目光相接之际,他眉眼轻展,眸里浸润些笑意,唇畔弧度微扬,颇有些…既宽慰,又打趣的意味。
  
  目光挪至一旁的颜路,他却是眸带笑意地向我点头示意。
  
  我面色赧然,抿了抿唇,起身站到一旁。我好不容易快把这首曲子顺利吹完,他从哪冒出来的。
  
  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靠这吹拉弹唱留下来,是不可能了。只要有张良在,我就会倒霉。
  
  当然,有的人可能会想,遇上我才叫倒霉,因为,站到一旁的子悦小姐姐,给了我一记白眼。这位小姐姐平素最喜在师长,尤其是在颜路张良跟前表现自己,现下看来,她铁定要把方才弹错一事怪到我头上了。
  
  可我哪有心思顾及她的想法,我本意是想借此机会留下来,明日便可名正言顺地围观帝国一票人前来踢馆,再寻机上去象征性地怼两下以向张良表忠心。
  
  看来我跟子悦要一起被Pass掉了。
  
  脑海中开始思索,心觉一定得寻个法子留下来。
  
  然直到一曲终罢,音律老师向颜路张良宣布留下来的人选时,我灵机一动,心觉虽然当不了正式的乐手,但哪怕当个替补,能让我留在现场也好啊。
  
  正在我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倍感自豪之时,音律老师宣布了候补人,子悦。
  
  虽然同是跑调,但人子悦是被带跑的,没人带头她不会跑。而我这种,是“自由奔放的领跑者”。OAQ
  
  换句话说就是,我连当替补的资格都没有。
  
  待众人散去,颜路张良方才起身。独自一人站在厅侧,张良侧头看向我,一双旷蓝幽眸轻敛,似是在等待什么。
  
  我心间暗叹,看来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想借此事在张良跟前洗白,大抵是不可能了。
  
  我沮丧地告别了颜路和张良。
  
  见我一脸垂头丧气模样,颜路闻言宽慰了我。大抵以为我是由于没能选入乐仗队而沮丧。
  
  从丝竹殿出来,见不远处的葱郁大树下,一只娇小身影来回踱步,忽而回头,向着我的方向而来。
  
  “干嘛啊垂头丧气的!”子盈一把搂上我的脖子,笑问道。
  
  我白了她一眼,“都怪你!”继而兀自嘀咕道,“什么虽然只有二师公在但也要好好表现,这一口毒奶我可不是把我给奶死了!”
  
  “什么毒奶?哎~不就是又吹错跑调了嘛!没什么大不了啦!”
  
  那可不是,反正我平素也跑调是不?
  
  忽然间,我有些好奇这些小姐姐们是如何看待张良的。依着他在现世中被标腹黑属性,并得“狐狸”之雅号!没道理这些与他接触日久的人会感觉不出来呀!可我似乎只听大家形容过他风度翩翩,温良儒雅等等一听就让我想翻白眼的词眼。
  
  “子盈,你有没有觉得,三师公…嗯~”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腹黑”她肯定听不懂。
  
  表里不一?表面温良,实则蔫坏?
  
  正在我想着该找个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子盈却岔了话,“嗯!三师公风度翩翩,风姿卓绝,潇洒隽逸,温润清雅,举止端方,谈吐温文?”
  
  ……
  
  子盈语罢,满目审视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动不动,听着她一顿爆吹我只觉眼角抽了抽,一阵无语。
  
  心道,果然,这些妹子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见我半天无甚反应,子盈惋叹道,“哎!想不到子清你也不能免俗!”
  
  继而又一副豁然表示理解的模样,“不过也是,哪有少女不怀春!”
  
  喵喵喵?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一阵恶汗,谁会喜欢那种腹黑狐狸!
  
  “你……”正欲开口辩解,子盈兀自压低声嗓八卦道,“我跟你说,三师公可是有未婚妻的,你可别僭越了。再者,我们这种商贾出身的女子……”
  
  子盈顾自滔滔不绝,我却在听到张良有未婚妻之后,心间升起一股八卦劲。
  
  她们是怎么知道,张良有未婚妻的???
  
  现世中倒是有说法,张良的妻子是韩国贵族,与他自小便有婚约,如此看来,果然不错。
  
  “哦对!你才刚来不久,我早该跟你说,免你徒增伤感。三师公有婚约这件事,庄中女弟子们都知晓呢!”
  
  心疼这些小姐姐一秒钟哈哈。
  
  “诶!那你们见过这位未来的三师娘吗?”
  
  子盈却是摇了摇头。
  
  八卦完毕,心下却是有些感慨,看来狐狸良平素对这些小姐姐还蛮温柔,否则怎能赢得那般赞誉?相较之下,我只觉我处境不妙。T_T
  
  赶紧回到雅岚居,收拾着昨夜为辩公孙玲珑而整理的辩题,前些日还志得意满地自我夸奖什么“屁股决定脑袋”,站在小圣贤庄的立场,跟公孙玲珑Battle就能在张良跟前洗白,我简直太聪明了!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正在沮丧时,忽觉脑中灵光一闪,为何非要站在小圣贤庄的立场?张良此时不正在与墨家联合么?我站在墨家的立场,不也能向张良表明我是友军?
  
  对,明日他要安排天明少羽入庄,而天明少羽在入庄前暴露了身份,遭受秦军追捕一路凶险万分,险些被秦军逮着。
  
  虽说他二人终会躲过秦军追捕,且有张良前来接应,但如果我能在他二人逃命的路上向其伸出援手,甭管结果如何,我这么伟光正的身份形象定然是没跑了,他二人再会将此事告知张良,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告诉张良我是友军,打消他对我的疑虑,还可以刷主角团队的好感度,这么一石二鸟的好计,还没有什么得罪帝国这种墙裂的副作用,岂不美哉?
  
  就说嘛,杠什么公孙玲珑,人家可是帝国的人,哪那么好惹,得罪她等于得罪李斯,依李斯那般手腕,母校都不放过,能放过跟他作对的人?
  
  这么一想,心下忽而豁然开朗。就说嘛,车到山前必有路。
  
  当然啦,还得靠我的聪明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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渌宝:三师公别开枪,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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