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泽溪

【子之心防】卅九:阴阳相克

  从上次旬休之日起,那位大叔说以后每个旬休日都会来“看望”我。
  
  一方面,与桑海的许多商户生意来往日益密切;另一方面,自然是方便来交换情报。
  
  而就在这个月的第一个旬休日,我那漂亮的白马儿已经彻底好了,又可以肆意地在这广阔的天地间驰骋了。
  
  拿上一卷画着图的布帛,到凉棚中将马儿牵起,便准备下山。别说我终于有代步坐骑了,我会不会骑马另说,这个年代都没有马镫,我连上马都是件难事。
  
  于是就这样,一人,牵着一马,下山了。
  
  我还真有些担心,以这奸商的眼光,会不会想把我这匹漂亮的白马据为己有。
  
  却在看到之后,连连八卦是从何处弄来的。
  
  这种小问题能难倒我么?在狐狸良的高压下,我现在编谎可是信手拈来。
  
  于是便说是某日下山,在路边遇到一位富商被打劫之后,又被神秘的人救起,一行人扬长而去。我看这马儿可怜,受了伤就被抛弃,便把它救了下来。
  
  哪能说是荀子和天明二人救的,万一不小心暴露了他们,我可就真变成反派了。
  
  大叔听了之后,颇为吃惊,追问道,“是在何处所遇?”
  
  呃!这可就问倒我了,我压根不识路不打紧。即便识路,直觉告诉我,我不能说。
  
  正在我犯难之际,大叔又追问道,“那富商,是何模样?”
  
  ……
  
  他这般急切地想要知晓各种细节,我忽觉有些怪异,难道此事另有后续?
  
  索性来个反问,“大…哦不对!父亲这般紧张,所为何事?”
  
  大叔摇了摇头,“可不是么,据说前些日,在桑海城郊,一队客商被袭击,车上一件非常重要的物件被抢走了。”
  
  客商被袭击,和扶苏被土匪追杀,有什么关系?
  
  “哦!你是觉得,这队被袭击的客商,和我遇到的,是同一批人?”明明不是同一批,我只是,不想让他再追问我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撒谎是很简单,可撒谎的同时还要顾忌各种细节以免暴露些重要信息,那可就太难了。
  
  “笨呐你!你遇到的那队客商,被人救了。这队客商,却是损失惨重!都说了,车上一份重要的文件被抢走了!”他压低了声音,“据说,那是帝国的机密要文。”
  
  ……
  
  “那你八卦我那遇到的那队作甚?”我不服地白了他一眼。
  
  大叔气得脸都绿了,“我怎么生养出你这么笨的女子,你爹大批货物频繁往来桑海,最近桑海劫匪如此猖狂,下次若是抢到我头上了怎么办?我不得了解一下,早做防范?”
  
  ……
  
  我去,原来这大叔是在担心这件事!亏得我还以为他是得知了什么情报细节!!!
  
  吓死我了!
  
  遂不过脑地噎了他一句,“那听你这么说,人家抢的是帝国机密要文,又不是你这些破烂儿!”
  
  “你……”
  
  等等!!!
  
  帝国机密要文!!!
  
  莫不是…?
  
  忽然想起昨日在东海岸边,和天明一起看落日,和海边的巨大楼阁之时,一旁的吃瓜群众讨论的——城头的通缉榜单上,悬赏金额又增加了。
  
  难道是?墨家的那几位?
  
  正在思索之时,大叔又开口了,“这个月,我便会着手在桑海城内置办间宅院和些许商铺,咱们就在桑海落户。”
  
  嗷?有钱人啊!这房子门面说买就买。
  
  不对!还说,跑路呢?结果这位大叔直接要在这安家落户!
  
  也好吧!毕竟现下看来,如何逃也逃不过这不安稳的异世。
  
  “对了!最近小圣贤庄有什么动向?别说你又没打听到!”大叔忽然厉声道。
  
  ……
  
  其实出发前,我冥思苦想了许久,却不知道该给些什么样的情报。
  
  荀夫子出山救墨家之人?
  
  墨家=叛逆分子;
  荀子=儒家;
  儒家帮助墨家;
  儒家=叛逆分子!
  
  驳回!
  
  藏书阁誊抄六国书卷?
  嬴政下令车同轨,书同文,文乃心声,文不一,心也不一。
  指不定到他嘴里,添油加醋成小圣贤庄造反。
  
  驳回!
  
  贤庄来了两位颇为怪异的弟子?
  
  驳回!
  
  嗷~对大叔来说,这些才算比较有用的情报。可这些我根本不能说!!!
  
  不然,贤庄来了多少名弟子?
  上月帮狐狸良做账,贤庄支出明细?
  
  我觉着,我若是说出来,铁定会挨打!!!
  
  随即想到,这大叔想要情报,不还是为了钱?索性有个更好的法子,还可以一举两得。
  
  既解决了我的困扰,也能为那奸商捞钱!
  
  我佯作面露喜色,“父上,我近些日子,潜入了小圣贤庄的藏书阁,倒是颇有发现。”
  
  “噢?是什么?快快说来!”大叔的神色比我更加兴奋。
  
  “你知道吗?藏书阁好大好大,收藏了好多好多典籍!”我眉飞色舞地说道。
  
  大叔却有些不耐烦,“你给我说重点!”
  
  “这不是在说嘛~你别着急啊!”我白了她一眼,“我在里面啊,发现了一卷墨家的典籍,其中有一段非常深奥的东西。我就给它研究了一下。”
  
  “你这死丫头又给我卖什么关子!!!”
  
  “然后呢,我就根据他的原理,发明了一件特别实用的东西。父上你如果能有产路和销路,铁定能发大财!”说罢我向他挑了挑眉。
  
  大叔一副将信将疑,兴致泛泛的模样,“你是不是,又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
  
  “相信我,这个玩意,铁定比情报值钱!!!”眼见大叔又要发作,我不得不打乱原来的计划,提前将图纸拿了出来。
  
  “父亲你看,这玩意安在马背上,是不是方便又稳当?”
  
  大叔欲揪我耳朵的手放了下来,接过我手中的图纸,面露疑惑,“这是…?”
  
  “怎么样?我发明的,很好用的。绝对不愁没人买。现在我把图纸给你,你寻个铁匠打一副。十日后我下山来试一试,然后改进改进。一切妥当了,你再量产拿去卖,我收个三成的专利费,你看怎么样?”
  
  布帛上画的,是一副马镫,这玩意大概要300年以后才有,但我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虽然具体的马镫长什么样我没见过,但左右就是个踏板,也没有多难。
  
  “专利费是什么玩意儿?还三成?”大叔末音语调颇高,似是三成很贵的亚子!
  
  我怕他不答应,便退了一步,因为此刻我也很需要这玩意啊!OAQ
  
  “那专利费这个事到时候再说吧,你先做出来!”依着奸商的性格,铁定到时候一分钱都分不到!
  
  大叔盯着图纸看了半天,起初是一脸疑惑,接着眼冒精光,而后神色变得复杂。
  
  “嗯!踏个脚嘛!方便!嘿嘿~”
  
  大叔直直地盯了我半晌,而后将注意力放回布帛上画着的那幅图示,“这确实是御马良物。可马匹,乃战争之物……”
  
  我忽然想起,秦律很是严苛,不许私造兵器。这大叔铁定是为这是犯难。
  
  “父上可是担心触犯秦律?”我索性将他顾虑的事情说了出来。
  
  “哎哟~你这卖情报不也是卖给帝国的人,这马镫,你卖给帝国就好了啊!这样还怕初犯秦律?”
  
  其实看得出来,他也认为这是件好玩意,只不过有些顾虑罢了!
  
  “你这丫头!”大叔还佯作一脸很不乐意的模样。
  
  “你这大叔!”这若都想不到,还做什么生意?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十日后我来取!”
  
  其实照着图纸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本意想让那大叔直接打一副给我。
  
  但看他一副不乐意的亚子,索性退而求其次,打好之后拿给我试试,改进改进,到时候我尽管拿着用就好了。
  
  争取让他别再纠结我没给他什么情报,又能帮我弄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的诉求真的很简单。OAQ
  
  交代完事了,便牵着马儿回庄了。之后的每日,先让少羽带着天明熟悉一下马的脾性和御马的基本要素,等马鞍和马镫安排好了之后,再来熟悉熟悉,到时候赢子慕一定不成问题。
  
  我忽然觉得,这群人是有主角光环的啊!我这么操心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来贤庄当细作良心不安?
  
  --------------
  
  后面的日子,本以为又是照例抄书,应当会安宁一阵子,却不想,暗流涌动下,谁又能置身事外呢?
  
  荀子依旧每日研究着医书,包括《黄帝内经》、《易经》等等乱七八糟我看不懂的。
  
  每一次从墨家回来,他总是眉头紧皱。依他的说法,端木蓉的病情,虽然可以以九泉碧血玉叶花这种至奇之药和雪蒿生狼毒这种至毒之物阴阳相生相克的原理来治疗:雪蒿生狼毒削弱端木姑娘的抗药能力;再让九泉碧血玉叶花充分发挥药效。
  
  理论上,是个很不错的治疗方案。
  
  但是药三分毒,何况雪蒿生狼毒这种至毒之物,它一旦削弱人体的抗药性,人体将会处于异常虚弱的状态,那么毒性便会趁虚而入,侵入人体。
  
  所以如何让它在削弱端木蓉的抗药能力之时,不会伤及五脏六腑,是荀子现下要研究的课题。
  
  有时见他凝眉思忖许久,偶尔会自言自语,偶尔唉声叹气。我都是默默走到后室,给他端上茶水。
  
  某天,他终于似顿悟了什么,忽然抬头吩咐道:“子清,赶紧去到藏书阁,将阴阳家的典籍给我取来!”
  
  ???
  
  我勒个去啊!阴阳家的典籍摆了好几架书架,我一个人怎么拿?
  
  “师叔公…有点多哦!有没有,具体的…第几卷?”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从第一卷开始,能拿多少,便拿多少!”看来他应当是有了头绪了。
  
  便也不耽搁,赶紧起身前往藏书阁。
  
  藏书阁在那次遭遇我的“人祸”,摔坏几卷书简之后,便加大了管理力度,由三个人管理,分别负责楼阁的环境管理、书简的目录整理、和典籍的抄录。
  
  我向负责管理的人打过招呼之后,便行至阴阳家典籍收藏区域。本想快点多拿上几卷回去给那揪心的老头解解急,不想却在这里见到了本不该见到的人。
  
  藏书阁的书架在俯瞰之下,大致呈方形,但其实拐角处并不是锐利的直角,而是圆润的弧形。在我还没完全绕过拐角处之时,我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此刻他正一手握着一卷竹简,一手手掌摊开,上面展开一张羊皮卷。
  
  之所以说不该见到,是因为,小圣贤庄这么大,怎可能就这么巧,偶遇在这藏书阁!
  
  仅仅如此也罢!偏偏那人此刻,也正立于阴阳家典籍收藏区域,一手握着书简,一手摊开羊皮卷,两相对照,凝眉认真翻阅着,丝毫没有注意我的到来。
  
  轻咳了两声,“子清见过三师公!”
  
  眼前的人这才发现有人及近,眸中掠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与此同时,貌似从容地收回承着羊皮卷的那只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单手将竹简随意合拢,放回书架上,扬唇淡笑,语气却有几分探究,“子清,有事?”
  
  “弟子前来帮师叔公取些阴阳家的典籍。”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不知怎的,狐狸碰巧出现在这里,方才又出神地研读这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阴阳家典籍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这两种状态都让我觉得有些怪异。
  
  但我一时分析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荀师叔,怎会突然需要阴阳家的典籍?”果然,狐狸再度追问,唇角依然噙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亦是轻柔温和,但越是如此,话里的探究之意越发明显。
  
  有些不悦,明明也是帮你做事,现在却被你在这诘问。
  
  “是端木姐姐的伤势…师叔公找到的那卷古药方,便是以至毒之物削弱端木姐姐体内的抗药性,继而使碧血玉叶花的药效发挥作用。但当下面临着,如何防止毒药伤及五脏六腑的问题。而那剂药方是在阴阳家典籍中找到的,那么相应的答案,或许也能在这阴阳家的典籍中找到也不一定。”
  
  语气淡淡地,没有任何情绪,一口气全说完,省得你再问!
  
  他转过头,思忖了片刻。
  
  此时楼阁顶部的天窗大开,日光从顶部斜射,经过楼阁内棱棱角角的切割,一束光打在他身上,我只看到那如雕塑般完美的侧颜,泛着奇异的光辉,他勾了勾唇,眸中光彩熠熠。
  
  “那真是有劳子清了,你且先回去,我会命人将书简送至荀师叔那。”
  
  虽是含着温柔的笑意,但那语气怎么听着怪怪的呢?且好似好心命人帮我,可我总觉得这狐狸是别有用心。
  
  施礼拜别后,我便出了藏书阁。
  
  一路上,我绞尽脑汁分析,狐狸方才的举动和语气,着实有些怪异,可我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一时间,我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刚入庄之时,他对我百般戒备。可眼下,我与荀子、墨家、天明少羽走得如此之近,他似乎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甚至很多事情,都是由他安排,那为何,今日他又换了副态度?
  
  还真是只令人捉摸不透的狐狸!
  
  我努力回想了剧情,但天杀的,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既然此时,开挂开不起来。我便试着仔细分析——
  
  他虽然负责藏书阁典籍的抄录事宜,但他方才一手拿着一张羊皮卷,一手握着阴阳家的典籍两相对照,且那股入神劲,分明是想从书简中找到什么,以此推断,他是有目的性地查找。
  
  那么,他是想从阴阳家的的典籍上,获取什么信息?
  
  前几日,我们一同从阴阳家的典籍中翻出了那卷写着棋谱的古药方,他明确知道,荀子是为了端木蓉的病情在操心,那么我此刻会来取阴阳家的书简,其实原因不是已经很明确了么?我不信狐狸这点智商都没有。
  
  可他还是试探性地追问我此番前来的目的,是想从我的反应中窥探出什么?
  
  之后又将我支开,是不想我打搅他翻阅阴阳家的典籍寻找答案?还是,不想让我知晓他正在做的事?
  
  不论是哪一种,都可以推断出,他找寻的这个答案,一定非同寻常。此刻我又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所以他警惕。
  
  好吧!左右狐狸你谋划来谋划去,不过也就那点事,我怎么分析怎么猜测也没有用。
  
  不让我来拿,我还省事呢!大热天的,你以为我想跑嗷?
  
  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还是很好奇!狐狸正巧出现在阴阳家的典籍存放区域,那般入神地阅读,所找寻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啊!OAQ


-------割-------

其实这俩人都心虚hhh

评论(22)

热度(25)

© 水泽溪 | Powered by LOFTER